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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追记湖北省大冶市特教学校教师欧平琴
课堂上的欧平琴神采飞扬,用手语与残疾孩子们交流。课堂外的欧平琴更是孩子们贴心的“小妈”。(资料图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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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生命只是一抹尘埃,爱便是风,挟我在空中舞蹈,借助爱的力量,我将给世界留下美丽期待!
聋哑学生侯细平忘不了,欧老师第一次带自己看流星雨的场景。
22岁的聋哑青年吴灿忘不了,16年前上特殊教育学校第一天欧老师拥抱他的情景……
然而,学生、同事、家长们心中无数个忘不了的主角——欧平琴老师,却永远地离开了人们。
4月14日上午,当灵车缓缓驶过湖北省大冶市特教学校时,100多名残疾孩子默默地趴在窗户上,满含泪水目送他们的“小妈”远行。“‘小妈’再也不会回来了!”教室里哭声一片。
“她一生没能有自己的孩子,却成了残疾孩子的爱心‘小妈’。”说到这里,大冶市特教学校校长朱红莲泪流满面。
生于1978年的欧平琴,来自湖北恩施州一个普通的土家族农民家庭。1998年8月,毕业于襄阳特殊教育师范学校的欧平琴,成为大冶市第一位特殊教育专业教师。今年4月12日,因结核性脑膜炎忍受病痛折磨多日的欧平琴,带着对特教事业的依恋,带着对那些“折翼”天使的牵挂和对亲人、同事的不舍,走完了自己36年短暂的一生。
陈清明哭了,陈铜山哭了。这两个20多岁的聋哑青年哭得撕心裂肺。泪水,打湿了记忆……
这几天,学生们为欧平琴搭建的网上纪念馆页面,被数万名网友、教师和学生留下的一段段缅怀文字,不断刷新。
2006年6月,陈清明收到欧妈妈的邀请参加毕业典礼。其实,早在2002年陈清明就辍学了,欧妈妈百般劝说也没能改变陈家父母的决定。在社会上漂泊的4年,陈清明四处打零工。就是这次特别的邀请,改变了陈清明的命运。毕业典礼上,欧平琴请来在助残日活动中结识的一批爱心人士。后来,一位来自东莞的工艺制品厂老板相中了陈清明。在这家工艺制品厂站稳脚跟后,陈清明又把同学陈铜山带到这家工厂。“‘小妈’一直嘱咐我,残疾孩子一定要相互照应。”陈清明用手语比画着说。
播撒爱,传递爱。进入工艺制品厂的陈铜山,因为诚实忠厚、吃苦耐劳很快赢得老板的信任。与陈清明一样,做了主管的陈铜山,又接连介绍5名特教学校的同学去厂里上班。
如今,这些孩子都自发从广州回来送“小妈”最后一程。“没有‘小妈’,我们什么都不是。”陈铜山用手语表达着对欧平琴的感激。
2014年春节,陈清明专程去欧平琴家拜年,想送“小妈”一条亲手制作的猫儿眼石手链却未能如愿,当时,欧平琴已经病发住院。如今,“小妈”永远也收不到这条手链了,这成为陈清明心中挥之不去的痛。
肖龙平来了,这个欧平琴只教了一年的学生带着妻儿来了。
六年级时,肖爸爸希望当时已经16岁的肖龙平出去打工分担家庭重担。得知这个情况后,欧平琴一路颠簸地来到肖龙平在金山店镇的家,了解到肖龙平一家就靠肖爸爸养蜂维持生计后,欧平琴发动同事,以高价买下肖家的蜂蜜。也许是因为老师们浓浓的爱心,肖龙平终于回到了学校。
肖龙平初中毕业后,欧平琴担心他过于忠厚,难以找到工作。“没有手艺,孩子怎么能在社会上谋生?”欧平琴四处奔波,终于找到东楚厨艺大酒店总经理罗文先生,希望酒店能收下肖龙平当学徒。一名教师,在学生毕业后还为他的工作操心。感动之余,罗文欣然答应了请求。
如今,肖龙平结了婚,有了孩子,和妻子张群芳在金山店镇开了一家早餐店,每月有近3000元的收入。
“‘小妈’就是我们的亲妈妈。”张群芳还记得,结婚前她和肖龙平一起去市里拍婚纱照,欧平琴不但请他们吃饭以示道贺,还专门租车送他们回金山店镇。
2011年暑假,张群芳即将临产,两个人的父母都不在身边,小夫妻俩慌了神。肖龙平想到了欧平琴,给她发短信求助。欧平琴立刻回复短信:“迅速送到就近大医院,其他事等我来办。”吩咐完毕,她立即采购好奶瓶、包被、婴儿衣裤、尿不湿等婴儿用品,就匆匆赶往黄石市第五医院。母子平安,小夫妻俩满含热泪请欧平琴为孩子起名。
有了自己事业的肖龙平每天在店里忙里忙外,蒸馒头、做包子,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。“‘小妈’常常对我们说,残疾孩子不吃苦就更难在社会立足,要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。”
在欧平琴病重期间,特教学校QQ群里加入了一位昵称“笨爷爷”的新成员。自入群后,“笨爷爷”每天发信息为欧平琴送上祝福。原来,这位“笨爷爷”是现在北京联合大学学习的刘洋的父亲。“没有欧老师,刘洋一个残疾孩子怎么能上得了大学?”为此,老人在欧平琴住院期间特意送去400元表示心意,现在,他又捧着鲜花第一个来为欧平琴送行。
学生侯细平写道:“‘小妈’,您曾经对我们说,‘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’。我们也想告诉您,‘虽然您没有自己的孩子,但是我们都是您的孩子。只要您活着,我们会像当初您对待我们一样,养您、孝顺您。’”可是,欧平琴没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。
1997年,正是大冶特教学校创办的第一年。当时,由于学校没有自己的校区,只能临时借住在一所小学里,只有三间房。一位被分配来的男教师,看到学校的条件艰苦,连报到手续都没办,就悄悄离开了。
没有专业的教师,没有特教管理经验,一切都得从零开始的特教学校,怎么办下去?
1998年7月,又到了一届特教专业毕业生就业的时候,但还是没有一个毕业生愿意来。这让时任校长的王英胜万分着急。
于是,王英胜请求原湖北省教委分配一个特教毕业生,支援学校建设。湖北省教委决定特事特办,通过与襄樊特殊教育师范学校沟通,学生干部欧平琴成为候选。
第二天,王英胜专门赶到湖北省教委,与欧平琴见面。眼前的欧平琴,是一位十分清秀的女孩。
“我们学校刚成立,条件比较差。”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教师来了被“吓走”的情况,王英胜开门见山,主动向欧平琴“坦白”了学校的实际情况,“但我们需要特教人才,欢迎你来大冶工作。”
“大冶需要特教教师,我愿意到大冶来。”没想到欧平琴听完后,满口答应。而当时的欧平琴,已经初步分配到了恩施老家的特教学校。
欧平琴告诉王英胜,她是从恩施农村出来的,吃得了苦,恩施特教学校每年都会培养大量特教教师,而大冶一个都没有,她愿意去大冶。
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”。王英胜担心欧平琴中途变卦,第二天就把欧平琴带回了大冶。
因为决定匆忙,欧平琴甚至连被褥、脸盆等生活用品都没来得及带。学校还没开学,王英胜就把欧平琴接到自己家里住。据王英胜回忆,当时自己确实有私心,就是想方设法把欧平琴留下来。
来到大冶特教学校后,面对学校初创时期的艰苦办学条件,欧平琴并没有打退堂鼓。当年9月,她正式上岗。
开学后,学校把唯一的一个聋教班交给了欧平琴,课堂教学、生活管理,她都得管。
此时的大冶特教学校,只有两栋旧楼,一栋作为教学楼,另一栋二层小楼作为老师和学生的宿舍,中间的操场长满了荒草,校内没有任何休闲娱乐设施。放学后,本地教师都回家了,只剩下欧平琴和学生。或许是因为刚入学不习惯或想家,常常有学生翻墙想回家,或无缘无故地哭闹。很多次,为了抱住想翻墙逃走的学生,欧平琴的手、脸、嘴都被学生抓伤或踢伤过。
繁重和枯燥的特教工作让不少人望而却步。1999年,与欧平琴一起引进的另外一位女教师,仅干了一年多,就跳槽去了北京。而欧平琴为了16年前与老校长王英胜的“约定”,一直坚守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“其实,她有好几次改行的机会,但她最终都选择了留下。”王英胜说,有一年,大冶市举办大型展览会,因为普通话说得好,市委宣传部特意请她去当讲解员。活动结束,市委宣传部相中了她,想调她过去,但她以“孩子们离不开我”为由婉拒了。还有一次,大冶市教育局继续教育中心缺普通话测试员,也想把她“挖”过去,她也拒绝了。
面对一次次改行的机会,谁能不动心?对于两次改行的机遇,欧平琴在她的日记里这样写道:“是学生渴求的眼神留下了我。”
王英胜说,学校创建之初,不仅办学条件一穷二白,而且学生类型复杂,有聋哑的、智残的、自闭的,大多生活不能自理。但是,作为学校第一批“种子教师”,欧平琴的每一步成长,王英胜都看在眼里。
16年来,面对每次不期而遇的改行机会时,欧平琴给王英胜以及此后历任校长的答复是:“我的价值在特教!”
正是这份执着,欧平琴的身后也留下了一串串坚实的脚印:全国特教论文大赛一等奖、湖北省普通话测试员、湖北省特教录像课比赛一等奖……
“哪怕孩子只有残存的一点儿语言能力,也要尽力挽救。”欧平琴生前这样对同事说。挽救孩子残存的语言能力,意味着教师要用夸张的口型大声说话。嘴巴干了、嗓子哑了,她就在口袋里常年备着润喉片。
结合不同类型的智障孩子对事物的认识特征和接受能力的不同,欧平琴除了融入他们的无声世界,感觉他们内心的需求外,还加强自身教学教研能力的提高。
特教学校的孩子,大多性格自卑,教育的艰辛与酸楚自不必说。为了让孩子们早日融入社会,欧平琴常装扮成聋哑人与他们一起逛公园、进商场。
一个“聋哑”女人带着一群聋哑孩子,迎接各种目光的审视,有白眼,有同情。欧平琴告诉孩子们:“世界不光有阴影,也有阳光,虽然你们是残疾孩子,但心中要永怀感恩,坦然面对生活。”
孩子们在社会上的谋生能力,是欧平琴生前一直放心不下的问题。“要让孩子们在走上社会前拥有一技之长啊。”欧平琴向校长朱红莲呼吁。在学校的支持下,欧平琴决定为即将毕业的孩子开设烹饪课。
没有专业教师,欧平琴就买来锅碗瓢盆,从网上下载烹饪视频,试做给同事们吃,然后再手把手教会学生。毕业的孩子都懂得“小妈”的一片苦心,她是想让“折翼的天使”能有飞翔的机会。
为了开追悼会,同事希望能找到一些欧平琴生前的照片,打开她的电脑,里面几乎全是别人的照片,学生最多,然后是亲人、同事,她自己的却很少。
“捧着一颗心来,不带半根草去。”欧平琴的同事陈珊说,“她这一辈子心里都在想着别人,唯独没有自己。30多岁的女人,大都精于打扮,可她却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,也几乎从不化妆。”
在欧平琴仅有的几张照片里,一件红呢绒上衣曾出现过好几次,就如同她为人一般的热情似火,这也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清晰的影像。
每思于此,欧平琴生前的同事、学生、家人就会泪流满面。
我以为二年级的聋生是不懂爱的真正含义的,但没想这群孩子都懂,而且还觉得我的爱对他们很重要。有一天我请假了,班上学生就天天追着教导主任问我的去向;在教室外上课的时候,连最小的孩子也要抢着帮我拎黑板、拿粉笔;从家里带来好吃的,总想着给我一份……
细细想来,孩子们不仅懂得爱,更希望得到我更多的爱。我的爱对他们很重要,同样,他们的爱对我也很重要!
郑梦洁学习特别不认真,为这,我没少生她的气,有时候火一上来,恨不能把她给吞了!可是一下课,她又会让我觉得我对她太过分了。
这不,放假那天,课堂上刚把她训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呢。放学了,就见她从妈妈手里接过一个袋子,看了看,眉开眼笑地跑过来,把袋子塞给我。我一打开,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,原来是一袋子栀子花!惊喜和感动瞬间塞满了我的心,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,不禁有些后悔上课的时候对她那么凶。
当我们站在讲台上的那一刻,当我们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的那一天,就注定了我们别样的人生,注定了我们必须要为学生的成长和未来负责!那么,让我们做一名有品位的教师吧,不仅送给孩子一个有品位的人生,也成就我们自己有品位的人生!
做人要做有品位的人,做教师要做有品位的教师,没有品位的教师,只能沦为“教书匠”,不会成为“教育家”。
工作至今,我已在讲台上站了13个年头。风风雨雨,酸甜苦辣,为人师者的种种滋味尝遍之后,我愈来愈感到,自己离不开这个岗位。这个岗位让我体验到了别人不曾体验的感动,让我拥有了别人不曾拥有的幸福。
我还记得我送走的第一届毕业生,当他们得知我还没有孩子的时候,竟不约而同地把对我的称呼改为“小妈”。更让我每每想起就要落泪的是,他们曾对我说:“‘小妈’,我们都是您的孩子,等您老了,我们养您!”当孩子们把“妈妈”这个神圣伟大的称呼赐予我的时候,除了感动,除了幸福,还有什么能形容我的心情呢?
欧平琴是一名普通的特殊教育教师。她坚守大冶特教学校17年,改变了大冶特殊教育的局面,她因病离世感动了一座城,“她一生没能有自己的孩子,却成为残疾孩子的爱心‘小妈’”,成为人们心中“最美母亲”。
当她微笑着站在我们面前时,她就是我们身边的普通人。但是她的普通背后却又透着那么多的“特别”和震撼,这种特别就是她对残疾孩子无私的母爱给予和这种爱心给予的坚持,这一点,足以让她显得伟大。
教师是一个充满奉献的职业,特教教师更是一个需要用全身心的爱去奉献的职业。选择这个职业,不仅仅是选择了艰难、奉献、坚持,更是选择了怎样去诠释爱。因为爱一个人,可以有很多种奉献的方式,但是当一个人面对一群身体有各种缺陷和残疾的孩子的时候,怎样让他们感受到教师的爱?就像欧平琴经常会自己扮作聋哑人带着一群聋哑孩子逛商场一样,她的姿态让她比任何人都靠近那群孩子的心。
我们相信,欧平琴对生命肯定有着比常人更深刻的理解、更绵长的眷恋。她把这种理解与眷恋化为年复一年、日复一日的付出,在平凡的特教生活中呵护那些需要她的孩子,给他们支持的双臂,渴望他们走得更远。
在短暂人生中,她的“刹那芳华”照亮很多孩子本来残缺、灰暗的世界。听听孩子们哭泣中的“呐喊”:“没有‘小妈’,我们什么都不是!”
这个饱含亲情的称呼里,寄托了学生们多少浓浓的思念和爱意,可能欧平琴生前已经都感受到了,但是当我们今天纪念这位平凡的女教师时,我们依然为这个称呼感动,“小妈”的称呼诠释了一位特教教师在孩子们心中的分量。
特殊教育对保障残疾人平等参与社会的权利、增加残疾人家庭福祉和促进社会公平正义有着重要意义,对特殊教育的重视程度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民生状况和文明程度。社会需要一大批有责任感、使命感和紧迫感的教师投身到特殊教育中去。欧平琴用短暂的一生阐释了人生的一种“走法”,用善良、淡泊、温柔与深情温暖了这个世界的一个角落,呼应着无数无助的眼神。不用什么轰轰烈烈的壮举,她所传达出的爱的力量足以融化我们内心的冷漠与隔膜。
“捧着一颗心来,不带半根草去”。欧平琴站在了时代道德制高点上。泪水滴落,擂痛大地。这足以重新诠释我们对生命的理解,激发我们对他人关爱,再次唤起我们对高尚师德的仰望与追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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